8月5日报道 2011年11月1日17时,怀胎已超7月的龚起凤,在湖南省涟源市中医院被注射了引产针,剧烈疼痛30多个小时后,她和丈夫吴勇元见到了已经死亡的孩子,后者被护士装在一个白色塑料袋里。
吴勇元回忆,被强制引产一个多月后,妻子出现咬人、不敢出门等异常表现。
今年6月14日,龚起凤被鉴定为处于幻觉妄想状态。邵阳市脑科医院则诊断龚起凤患精神分裂症。
一年多来,吴勇元一直在上访,他告诉成都全搜索新闻网记者,妻子的精神状态为强制引产所致,希望当地政府给个说法。今年7月,他得到涟源市信访办的回复:无法证明精神疾病与被引产的因果关系。
死亡的孩子
吴勇元夫妇是涟源市安平镇人,夫妇俩在涟源市区做小生意,租住在涟源市工农路35号3楼的一个出租房内。第二个孩子出生前,吴勇元已经为他取好了名字:吴家振。但一场变故终止了这个计划。
吴勇元回忆,2011年11月1日中午3点过,他在出租房内洗澡,出来后发现刚刚还在家的妻子不见了,四处寻找未果,直到下午6点,才知道妻子在涟源市中医院。
此时的龚起凤已被打过利凡诺。这是一种强力杀菌剂,可用于中期或后期引产,成功率达95%。
大约两个多小时后,龚起凤开始出现剧烈疼痛。吴勇元回忆说,妻子痛得不行时就大哭,不能哭了就喊“勇元,我受不了了”,声音都嘶哑了。吴勇元去问医生,有没有不痛的办法,得到的回答是“没有,只能痛出来”。
痛了30多个小时后,到11月3日4时,孩子终于出来了,后被放在产床下面的一张垫子上,吴勇元木然地盯着这个孩子,龚起凤嘶声哀求到:“勇元,你去抱着呢”。吴勇元这才回过神伸出手。接生医生郭如平赶紧阻止,“那个注射了药物的,要不得了”。
吴家振留在这世界上的唯一讯息是涟源市中医院一份纸质的引产记录,上面标明他的体长是35厘米,状态是死亡。
后来,孩子被护士用一个白色塑料袋装好,吴勇平给了一个女护工80元,让她帮忙把孩子埋了。护工告诉他,孩子埋在保家坪沙子塘山顶上,也就是中 医院后面的山包,这里葬着许多中医院死掉的小孩,是个集体坟。埋孩子的时候,吴勇元不忍心去看,今年初,他决定去找坟,但当时帮忙埋孩子的护工已经离开中 医院,不知所踪。8月2日,吴勇平又上山找坟。他带着记者在山上逛了几圈,没有找到。
在塘山顶上,吴勇元望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土坑叹气,不知哪个下面是自己的孩子,他只知道它们下面都是孩子。
谁带走了孕妇?
吴起凤从出租房莫名消失的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勇元称,自己发现妻子消失后,立即跑到楼下,看到妻子被人拉上了一辆灰色面包车。成都全搜索新闻网记者寻访了事发地的一些居民,终因时间已久,没人记得这些细节。
《涟源市计划生育服务站疾病诊断证明》则显示,2011年11月1日当天,龚起凤出现在了涟源市计划生育服务站。当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计生工作人员则向记者证实,当天下午,涟源市安平镇计生服务站周海波、刘祥用、吴谭清也出现在涟源市计划生育服务站。
8月2日,成都全搜索新闻网记者就龚起凤是否是被强行押来这一问题,向涟源市中医院妇产科护士长李银英求证,得到肯定的答复。面对同样的问题,安平镇镇长易忠儒则表示:“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这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必须要搞的。”
当天,龚起凤在计生服务站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显示:“宫内孕7个多月,胎儿为活胎”。诊断证明上,该服务站建议龚起凤外院手术,并有“干部吴谭清证实”的手书签字。记者在安平镇发布的一份文件中,证实“吴谭清”确为该镇政府工作人员。
吴勇元火速赶到计生服务站,得知妻子已经被送到中医院引产。他问周海波,“我的孩子还保不保得住,我交罚款”。周海波说,“不要你的罚款,保不住了”。吴马上赶到中医院。但为时已晚,妻子已被注射利凡诺。
今年8月1日,在成都全搜索新闻网记者陪同下,吴勇元在在安平镇计生服务站又见到了周海波,指责他强制让妻子引产,周海波也指着吴勇元大吼:“那么多干部在场你不提,只提我,如果我工作丢了,我要找你算账,我要以我个人的名义报复你。”
患方签名有镇政府工作人员
龚起凤在涟源市中医院打针时本人是否签字同意,以及其家属是否在场似乎成为“罗生门”。
根据成都全搜索新闻网记者获得的涟源市中医院出具的手术同意书,患方签名为“安平镇政府肖小超”,而在“安平镇政府肖小超”下方,亦有“龚起 凤”三字。记者指着签名向涟源中医院妇产科副主任医师吴泳琴求证,她告诉记者,这个名字是政府的人签的。吴勇元也称:妻子在刚刚引产后,精神还没出问题时 就告诉自己,字不是她本人签的。但记者未能找到肖小超本人进行求证。
那么,家属是否在场?该院胡院长对成都全搜索新闻网记者解释说:“龚起凤是安平镇政府的人带来的,报告也是安平镇打了送过来的,当时来了十几个 人,但记不得具体是哪些人了。”根据产科记录显示,为吴起凤注射引产针的是吴泳琴,但她告诉记者:“不是我打的针,当时我只是站在旁边看,那天送龚起凤来 的有安平镇政府的人,也有家属”。
但是吴勇元在涟源市的亲属包括其大哥、嫂子、大姐和姐夫等,均否认自己当时在医院。
成都全搜索新闻网记者在医院向吴泳琴询问,如果家属在场为什么是政府工作人员签字?吴泳琴解释说,“家属不愿意引产当然不签字了”。记者再问,“有家属在场但家属不同意,医院为何还要动手术”?吴泳琴转身离开,不再回答问题。
至于为什么要对怀孕7个多月的孕妇引产,胡院长向成都全搜索新闻网记者解释说:“过去几年可能操作不是很规范,以前我们涟源的计生工作,跑别人家里揭瓦的都有,但现在几乎没有这种情况了。”意即现在涟源市已不再针对大月份孕妇搞强制性引产。
精神失常的母亲
吴勇元指控,妻子龚起凤的精神状态因引产出现严重状况。而此前她没有精神病史。
8月3日,成都全搜索新闻网记者见到龚起凤时,她穿一件白色外套正木讷地看着《湖南新闻》,左手不停地在桌上画圈,偶尔吐出几个没有关联的词:矮子、爸爸……
吴勇元向记者展示其布满疤痕的左手,“都是她发狂时抓咬的。引产前她是很温柔的,我们结婚两年都没吵过架。”
如今,吴勇元4岁的大儿子已被送到外婆家。吴勇元的嫂子告诉记者:“有一回我们晚上回家发现,她在喂儿子吃生肉,自己也吃。”
根据家人的描述,引产后龚起凤出现了各种反常行为,“她夏天一定要给儿子穿三四件衣服”、“小孩生病的药她自己拿来当饭吃”、“除了看病,她半年没下过楼”、“她怕看见长得像干部的人,偶尔去趟超市总是觉得有人跟踪她”……
邵阳市博大司法鉴定所今年6月14日出具的鉴定意见书显示:龚起凤存关系妄想、被跟踪体验、情感迟钝,处于幻觉妄想状态。而邵阳市脑科医院也诊断龚起凤为精神分裂症。
成都全搜索新闻网记者了解到,龚起凤在2004年有过脑瘤手术史,但邵阳市脑科医院主治医生龚高钦告诉记者:“根据我的诊断,她的脑瘤手术在小 脑,而精神分裂和幻觉妄想是出现在额叶,两个区域完全不同,所以精神疾病不太可能是脑瘤手术引起。另外,脑瘤手术和精神疾病出现时间相距太远,所以可能性 极低”。龚高钦同时也是博大司法鉴定所鉴定人之一。